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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意文章有個性

以 下 這 篇 作 文 ， 題 目 是 《 辛 苦 的 暑 假 》 ， 是 一 名 小 學 五 年 級 學 生 寫 的 。 如 果 這 篇 文 章 出 自 你 的 學 生 之 手 ， 你 會 怎 樣 批 改 和 講 評 ﹖
 

《 辛 苦 的 暑 假 》

這 個 暑 假 ， 真 的 很 辛 苦 啊 ﹗ 首 先 ， 我 們 去 了 中 段 絲 路 ， 簡 單 來 說 我 們 去 了 絲 路 的 一 部 分 。 那 裏 真 的 熱 得 很 厲 害 。 在 那 裏 ， 我 們 覺 得 最 好 玩 的 地 方 是 鳴 沙 山 。 那 天 ， 我 們 4 時 起 ， 便 出 發 。 到 了 那 兒 ， 我 見 到 千 隻 駱 駝 在 睡 覺 。 導 遊 選 了 幾 隻 龍 精 虎 猛 的 駱 駝 給 我 們 騎 。 駱 駝 一 起 來 ， 我 們 已 在 半 層 樓 的 上 空 。 我 們 騎 駱 駝 在 日 出 中 漫 步 ， 真 的 很 浪 漫 。 15 分 鐘 後 ， 我 到 了 整 個 鳴 沙 山 最 大 的 沙 丘 下 。 我 們 走 到 沙 丘 頂 玩 滑 沙 。 滑 沙 的 時 候 ， 我 因 不 懂 控 制 弄 得 全 身 都 是 沙 。

最 辛 苦 的 地 方 就 是 參 觀 交 河 古 城 。 那 一 天 ， 溫 度 46 度 ， 我 們 在 室 外 一 點 也 不 覺 得 熱 ， 因 為 那 裏 很 乾 燥 ， 所 以 沒 有 汗 會 流 出 來 ， 不 會 覺 得 辛 苦 。 但 我 們 到 了 交 河 古 城 竟 滿 頭 大 汗 。 我 們 問 導 遊 要 在 交 河 古 城 裏 走 多 少 個 鐘 頭 ， 導 遊 說 約 兩 個 鐘 頭 。 我 們 就 這 樣 走 了 兩 個 鐘 頭 了 。

回 到 香 港 ， 才 不 到 兩 天 ， 媽 媽 便 要 我 做 一 大 堆 練 習 ， 簡 直 是 一 波 未 平 一 波 又 起 。 這 暑 假 是 不 是 很 辛 苦 呢 ﹗
 

在 一 個 小 學 教 師 的 培 訓 班 上 ， 我 們 從 《 蚊 子 的 自 述 》 （ 見 《 教 得 樂 》 196 期 ） 談 到 《 辛 苦 的 暑 假 》 。 我 說 ， 百 位 教 師 批 改 《 蚊 子 的 自 述 》 ， 都 聚 焦 於 改 病 句 、 把 粵 語 改 為 規 範 的 書 面 語 、 加 上 應 有 的 標 點 ， 最 後 只 有 簡 單 的 總 評 ﹔ 沒 有 一 位 教 師 嘗 試 用 眉 批 指 出 哪 些 地 方 寫 得 好 、 哪 些 地 方 有 不 足 、 這 個 句 子 可 以 怎 樣 改 、 哪 個 句 子 有 邏 輯 問 題 ， 實 在 有 點 可 惜 。 像 《 辛 苦 的 暑 假 》 一 文 ， 文 筆 相 對 流 暢 ， 病 句 較 少 ， 是 否 不 用 批 改 ﹖ 這 個 學 生 的 書 面 表 達 能 力 不 弱 ， 教 師 應 怎 樣 給 予 回 饋 ， 使 他 層 樓 再 上 ﹖ 我 請 教 師 嘗 試 從 結 構 、 觀 察 、 個 性 、 特 殊 效 果 等 方 面 評 說 此 文 。

結 構 觀 察 個 性 效 果

經 過 討 論 ， 大 家 漸 漸 取 得 共 識 了 。 《 辛 苦 的 暑 假 》 結 構 很 好 ， 起 筆 就 點 題 「 這 個 暑 假 ， 真 的 很 辛 苦 啊 ﹗ 」 結 尾 不 忘 照 應 「 這 暑 假 是 不 是 很 辛 苦 呢 ﹗ 」 中 段 也 緊 扣 題 目 「 最 辛 苦 的 地 方 就 是 參 觀 交 河 古 城 … … 不 會 覺 得 辛 苦 。 」 這 是 甚 麼 結 構 方 式 ﹖ 他 們 異 口 同 聲 說 ﹕ 「 首 尾 呼 應 。 」 我 笑 著 說 ﹕ 「 這 是 常 山 蛇 陣 法 ── 擊 首 則 尾 應 ， 擊 尾 則 首 應 ， 擊 中 則 首 尾 相 應 。 」 （ 轟 的 一 陣 笑 聲 ） 大 家 又 談 到 文 章 的 結 尾 ， 稱 讚 作 者 有 幽 默 感 ， 懂 得 活 用 「 一 波 未 平 一 波 又 起 」 ， 而 且 從 第 二 段 尾 的 「 兩 個 鐘 」 ， 到 第 三 段 開 首 的 「 才 不 到 兩 天 」 ， 「 兩 個 鐘 」 和 「 兩 天 」 的 黏 帶 、 碰 撞 ， 更 增 趣 味 。 全 文 特 別 「 醒 目 」 、 寫 得 特 別 好 的 是 哪 一 句 ﹖ 大 部 分 教 師 最 欣 賞 「 駱 駝 一 起 來 ， 我 們 已 在 半 層 樓 的 上 空 」 。 為 甚 麼 ﹖ 有 氣 勢 、 描 寫 生 動 、 形 容 佳 。 我 補 充 ﹕ 「 還 有 真 實 感 。 」 因 為 駱 駝 的 腿 和 馬 、 驢 的 腿 不 同 ， 馬 、 驢 的 腿 有 2 截 ， 駱 駝 則 有 3截 ﹔ 所 以 初 騎 駱 駝 ， 駱 駝 一 起 來 ， 上 面 的 人 只 覺 身 子 前 甩 後 挫 ， 頭 暈 暈 的 ， 牠 一 站 定 ， 你 真 的 「 已 在 半 層 樓 的 上 空 」 呢 。 （ 又 是 一 陣 笑 聲 ）

眉 批 提 升 欣 賞 創 作 力

中 國 語 文 科 新 課 程 ， 小 學 也 講 「 文 學 創 作 」 。 文 學 作 品 重 視 表 現 個 性 ﹔ 教 師 不 妨 鼓 勵 學 生 作 文 時 表 達 自 己 的 真 性 情 ， 以 免 「 千 人 一 面 」 （ 孝 順 父 母 、 尊 敬 師 長 、 對 同 學 有 禮 …… ） ， 而 批 改 作 文 時 ， 應 多 用 眉 批 ， 從 觀 察 能 力 、 想 像 力 、 創 意 、 結 構 、 個 性 、 觸 覺 等 方 面 ， 引 導 學 生 欣 賞 自 己 的 文 章 ﹔ 因 為 學 生 作 文 ， 往 往 不 知 自 己 的 文 章 好 在 哪 裏 ， 經 教 師 點 出 ， 由 「 不 自 覺 」 到 「 自 覺 」 ， 欣 賞 和 創 作 能 力 都 會 提 升 。

重點批改　忌滿江紅

一 個 小 學 四 年 級 的 學 生 ， 寫 了 一 篇 文 章 ， 題 目 是 「 蚊 子 的 自 述 」 ， 第 一 段 是 這 樣 的 ﹕ 「 我 叫 一 隻 蚊 ， 唔 係 一 蚊 兩 蚊 個 D 蚊 ， 係 一 隻 會 吸 人 血 嘅 蚊 我 周 不 時 吸 人 類 嘅 血 所 以 人 類 話 我 哋 係 害 蟲 啦 。 」

這 篇 文 章 約 250 字 ， 分 為 3 段 ， 粵 語 入 文 始 終 如 一 ， 當 然 還 有 很 多 地 方 沒 有 標 點 。 教 師 碰 到 這 樣 的 作 文 ， 難 免 皺 眉 。 這 篇 文 章 ， 我 和 一 位 同 事 ， 曾 經 請 百 位 現 職 小 學 教 師 批 改 。 他 們 都 改 得 很 用 心 、 很 仔 細 ， 著 眼 把 不 通 、 用 了 粵 語 的 句 子 ， 改 為 規 範 的 書 面 語 ， 刪 刪 減 減 、 增 增 補 補 的 符 號 滿 佈 原 稿 紙 ， 真 的 是 「 線 路 繁 忙 」 。 有 教 師 給 了 20 分 ， 並 表 明 「 正 常 情 況 不 給 分 」 ， 而 評 語 是 ﹕ 「 整 篇 文 章 書 面 語 欠 奉 （ 重 作 ） 」 。

「 滿 江 紅 」 易 失 信 心

語 文 教 師 最 吃 力 的 工 作 ， 相 信 是 批 改 作 文 。 很 多 教 師 習 慣 （ 或 學 校 要 求 ） 精 批 細 改 ， 以 為 這 樣 學 生 最 受 益 。 誰 知 學 生 每 次 收 到 精 心 批 改 的 作 文 ， 看 到 「 滿 江 紅 」 ， 寫 作 的 興 趣 、 自 信 心 都 沒 有 了 ﹔ 而 教 師 勞 心 勞 力 ， 卻 是 勞 而 少 功 ── 很 多 學 生 不 明 白 教 師 為 甚 麼 這 樣 改 我 的 作 文 ， 不 知 道 怎 樣 從 教 師 設 置 的 「 路 標 」 中 ， 找 到 通 向 「 文 從 字 順 」 的 康 莊 大 道 ﹔ 還 有 一 些 學 生 ， 收 到 自 己 的 作 文 ， 可 能 看 都 不 看 就 塞 進 書 包 裏 。

「 作 前 指 導 」 以 讀 促 寫

教 師 擬 定 作 文 題 目 時 ， 應 該 心 裏 有 數 ── 這 個 題 目 可 以 訓 練 學 生 哪 項 寫 作 能 力 ﹖ 像 「 蚊 子 的 自 述 」 ， 若 是 訓 練 學 生 的 觀 察 能 力 、 反 身 比 擬 的 描 述 能 力 ﹔ 那 麼 ， 教 師 應 準 備 「 作 前 指 導 」 ── 在 學 生 下 筆 作 文 前 ， 指 導 學 生 怎 樣 寫 生 物 （ 例 如 蚊 子 、 熊 貓 、 鯊 魚 ） ， 甚 至 死 物 （ 例 如 石 頭 、 書 包 、 電 視 機 ） 「 自 述 」 的 文 章 。 教 師 不 妨 以 讀 促 寫 ， 讓 學 生 先 閱 讀 幾 篇 「 XX 的 自 述 」 的 文 章 ， 指 出 寫 作 這 類 文 章 有 甚 麼 要 注 意 ， 然 後 引 導 學 生 比 較 ， 哪 一 篇 寫 得 好 些 ﹖ 為 甚 麼 ﹖ 哪 一 篇 寫 得 較 差 ﹖ 為 甚 麼 ﹖ 同 時 提 醒 學 生 ， 對 事 物 的 認 識 愈 豐 富 ， 文 章 的 內 容 往 往 愈 充 實 ﹔ 因 此 平 日 要 培 養 對 事 物 的 好 奇 心 ， 學 習 仔 細 觀 察 事 物 ， 從 平 凡 中 發 現 不 平 凡 ， 更 要 學 會 主 動 調 查 ， 蒐 集 資 料 ， 積 累 寫 作 素 材 。

書 面 語 能 力 非 全 部

學 生 知 道 這 次 作 文 著 重 訓 練 觀 察 能 力 、 反 身 比 擬 的 描 述 能 力 ， 感 知 這 類 文 章 優 劣 的 標 準 ， 較 易 找 到 寫 作 的 方 向 ﹔ 而 教 師 批 改 作 文 時 ， 不 妨 因 應 教 學 目 標 作 重 點 批 改 、 略 改 。

講 評 時 ， 也 可 對 應 教 學 目 標 ， 指 出 這 次 作 文 ， 在 觀 察 能 力 、 反 身 比 擬 的 描 述 能 力 上 ， 整 體 而 言 ， 哪 些 地 方 特 別 好 ， 哪 些 地 方 不 足 要 留 意 。 若 有 佳 作 ， 不 妨 共 賞 ﹔ 一 些 可 以 寫 得 更 好 的 片 段 ， 何 妨 引 導 學 生 一 起 討 論 、 修 改 ﹖ 然 後 和 原 文 比 照 ， 讓 學 生 說 說 效 果 有 甚 麼 不 同 。

書 面 語 能 力 只 是 寫 作 能 力 的 一 環 ， 其 他 如 觀 察 力 、 想 像 力 、 創 造 思 維 力 、 佈 局 能 力 呢 ﹖ 有 些 學 生 書 面 表 達 能 力 很 弱 ， 卻 有 很 強 的 想 像 能 力 ﹔ 有 些 文 章 ， 文 句 嚴 重 不 通 ， 卻 不 乏 奇 思 妙 想 、 觸 覺 敏 細 的 語 句 。 希 望 教 師 批 改 作 文 ， 不 是 只 改 病 句 ， 而 能 顧 及 各 種 寫 作 能 力 ， 在 「 砂 石 」 中 找 到 「 金 點 」 。
一 位 教 師 看 了 《 蚊 子 的 自 述 》 ， 笑 著 說 ﹕ 「 我 覺 得 第 一 段 寫 得 不 錯 呀 ， 特 別 是 『 我 叫 一 隻 蚊 ， 唔 係 一 蚊 兩 蚊 個 D 蚊 』 ， 這 樣 起 筆 ， 十 分 吸 引 啊 ﹗ 」 沒 精 打 采 、 恐 懼 作 文 的 「 蚊 子 」 ， 倏 然 振 翅 ， 喜 形 於 色 ， 笑 著 唱 ﹕ 「 我 叫 一 隻 蚊 ， 一 蚊 …… 一 蚊 …… 一 蚊 …… 」

「舉杯邀明月　對影成三人」發現李白

教 文 學 作 品 ， 許 多 老 師 都 會 講 作 者 生 平 。 有 的 老 師 喜 歡 談 「 冷 知 識 」 ── 作 家 在 哪 一 年 生 、 哪 一 年 死 、 字 甚 麼 、 號 甚 麼 、 籍 貫 是 甚 麼 、 當 過 甚 麼 官 、 有 甚 麼 著 作 …… 我 看 過 老 師 這 樣 教 「 作 家 知 識 」 ， 聽 課 的 學 生 ， 沒 有 甚 麼 反 應 ， 教 室 很 靜 。 這 樣 零 零 碎 碎 講 作 家 生 平 ， 學 生 記 得 住 嗎 ﹖ 那 些 資 料 不 是 都 印 在 「 作 者 生 平 」 一 欄 嗎 ﹖ 而 最 重 要 的 是 ， 這 些 背 景 資 料 和 所 教 的 課 文 有 甚 麼 關 係 ﹖

文 學 作 品 由 人 創 作 ， 作 家 在 甚 麼 背 景 下 寫 出 這 篇 作 品 ﹖ 他 是 個 怎 樣 的 人 ﹖ 他 的 際 遇 怎 樣 ﹖ 這 都 是 可 以 講 的 「 故 事 」 。 小 學 文 學 教 學 ， 我 想 ， 其 實 不 必 強 調 文 學 基 礎 知 識 。 老 師 擅 長 講 故 事 ， 學 生 喜 歡 聽 故 事 ， 就 從 作 家 的 故 事 入 手 吧 。 講 那 些 與 教 材 相 關 的 故 事 ， 講 那 些 能 突 顯 作 家 個 性 的 故 事 ， 然 後 引 導 學 生 思 考 和 聯 想 ， 讓 學 生 慢 慢 發 現 作 家 、 創 作 背 景 、 作 品 之 間 的 關 係 。

作 家 故 事 入 手 　 　 突 顯 個 性

唔 ， 我 試 試 拿 李 白 《 贈 汪 倫 》 做 例 子 ， 看 看 古 詩 可 以 怎 樣 處 理 。

李 白 乘 舟 將 欲 行 ，
忽 聞 岸 上 踏 歌 聲 。
桃 花 潭 水 深 千 尺 ，
不 及 汪 倫 送 我 情 。

來 教 院 復 修 的 幾 位 小 學 老 師 ， 學 了 肖 像 直 觀 的 教 學 策 略 後 ， 稍 加 變 化 ， 請 學 生 觀 察 兩 幅 李 白 的 畫 像 ， 問 李 白 喜 歡 甚 麼 ﹖ 試 找 出 相 同 的 地 方 。

通 過 對 比 觀 察 ， 學 生 很 快 會 告 訴 老 師 ﹕ 相 同 的 事 物 有 酒 杯 、 酒 壺 ， 由 此 可 見 ， 李 白 喜 歡 喝 酒 。 老 師 進 一 步 問 ﹕ 從 兩 幅 圖 畫 可 見 ， 李 白 喜 歡 在 甚 麼 環 境 中 喝 酒 ﹖ 有 學 生 說 「 月 下 」 ， 有 學 生 說 「 大 自 然 」 。 這 時 候 ， 老 師 可 以 說 ﹕ 對 啦 對 啦 ﹗ 李 白 喜 歡 在 月 下 喝 酒 ， 喜 歡 大 自 然 ， 這 可 是 你 們 「 發 現 」 的 ， 不 是 老 師 「 告 訴 」 你 們 的 啊 ﹗

然 後 ， 老 師 可 以 講 故 事 、 引 導 學 生 思 考 了 ﹕ 1200 多 年 前 ， 有 一 個 住 在 涇 縣 的 人 （ 今 屬 安 徽 省 ） 叫 汪 倫 ， 他 很 仰 慕 大 詩 人 李 白 ， 知 道 李 白 漫 遊 ， 來 到 了 離 他 居 所 不 遠 的 地 方 ， 就 很 想 邀 請 他 來 作 客 ， 又 怕 他 不 來 。 如 果 你 是 汪 倫 ， 知 道 李 白 喜 歡 喝 酒 和 遊 山 玩 水 ， 你 會 怎 樣 「 投 其 所 好 」 ， 在 信 裏 說 些 甚 麼 吸 引 李 白 前 來 ﹖ 看 誰 的 方 法 最 有 創 意 ﹗

想 像 汪 倫 欺 騙 李 白

學 生 說 了 一 大 堆 創 意 的 方 法 後 ， 老 師 請 同 學 選 出 最 有 創 意 、 最 有 吸 引 力 的 一 個 ， 然 後 和 汪 倫 的 方 法 比 較 。 故 事 可 以 繼 續 講 下 去 了 ﹕ 呵 呵 ， 在 流 傳 的 故 事 中 ， 汪 倫 寫 信 給 李 白 ， 說 這 裏 有 十 里 桃 花 、 萬 家 酒 店 ， 結 果 就 把 愛 山 水 愛 美 酒 的 李 白 「 騙 」 來 了 。 李 白 來 到 涇 縣 ， 才 發 覺 受 騙 ﹕ 桃 花 是 潭 的 名 字 ， 沒 有 桃 花 ﹔ 而 萬 家 酒 店 ， 竟 是 姓 「 萬 」 的 人 開 的 酒 樓 ﹗

講 這 樣 的 故 事 ， 既 能 吸 引 學 生 聽 課 的 興 趣 ， 又 提 供 了 作 家 的 創 作 背 景 ， 有 助 認 識 作 家 、 理 解 和 深 究 作 品 。 有 經 驗 的 老 師 ， 一 定 不 會 把 故 事 講 完 就 算 ， 他 會 留 意 故 事 和 作 家 、 作 品 之 間 牽 動 了 哪 些 關 係 ， 可 以 引 導 學 生 思 考 ﹔ 有 哪 些 「 空 白 」 的 地 方 ， 可 以 引 導 學 生 用 想 像 力 填 補 。 例 如 ﹕
 
1. 從 詩 的 內 容 看 ， 李 白 受 騙 後 有 沒 有 生 氣 ﹖ 何 以 見 得 ﹖
2. 從 汪 倫 用 上 述 的 方 法 把 李 白 騙 來 一 事 ， 你 覺 得 汪 倫 是 個 怎 樣 的 人 ﹖ 從 李 白 受 騙 沒 有 生 氣 ， 還 寫 詩 給 汪 倫 一 事 ， 你 覺 得 李 白 是 個 怎 樣 的 人 ﹖

還 有 甚 麼 ﹖ 船 開 啦 ， 我 看 見 李 白 望 著 汪 倫 ， 汪 倫 望 著 李 白 呢 。 他 們 在 想 些 甚 麼 ﹖ 你 ， 千 年 後 的 讀 者 ， 又 想 些 甚 麼 ﹖

朗讀體會情意

3 年 前 ， 和 幾 位 同 事 到 上 海 拜 訪 特 級 教 師 賈 志 敏 ， 他 當 時 是 一 所 小 學 的 校 長 ， 知 道 我 們 希 望 了 解 內 地 的 老 師 ， 如 何 在 語 文 課 中 處 理 古 詩 文 教 材 ， 特 意 為 我 們 試 教 了 幾 節 課 。 印 象 最 深 的 ， 是 賈 老 師 非 常 重 視 朗 讀 訓 練 ， 連 課 文 的 題 目 應 如 何 朗 讀 ， 都 有 要 求 ， 都 有 指 導 ； 三 節 課 後 ， 差 不 多 全 部 學 生 都 能 背 誦 老 師 所 教 的 古 文 。

小 學 語 文 教 學         朗 讀 變 程 序

相 對 而 言 ， 香 港 小 學 的 語 文 教 學 ， 朗 讀 一 環 就 比 較 弱 了 。 每 年 擔 任 視 導 工 作 ， 發 覺 實 習 的 學 生 或 現 職 老 師 教 語 文 ， 時 間 和 精 力 大 都 花 在 識 詞 教 學 上 ， 即 使 偶 涉 朗 讀 ， 也 是 在 課 堂 剛 開 始 或 結 束 前 ， 著 全 班 朗 讀 課 文 一 遍 。 讀 到 某 些 字 詞 ， 學 生 琅 琅 的 書 聲 突 然 小 了 ， 顯 然 是 對 字 詞 的 讀 音 不 甚 清 楚 ， 沒 有 把 握 ； 按 理 老 師 應 該 在 意 ， 加 以 指 導 ， 但 很 多 老 師 都 忽 略 了 。 朗 讀 ， 即 使 有 ， 也 往 往 變 成 教 學 的 「 程 序 」 ； 很 少 見 到 老 師 指 導 學 生 怎 樣 朗 讀 ， 怎 樣 通 過 聲 情 表 現 語 句 中 的 情 感 。

記 得 念 大 學 時 ， 聽 蘇 文 擢 教 授 吟 誦 歐 陽 修 的 《 祭 石 曼 卿 文 》 ， 老 師 一 開 腔 ， 就 把 我 們 帶 進 情 感 豐 富 的 文 學 世 界 ， 沉 思 人 生 「 盛 衰 之 理 」 。 從 「 嗚 呼 曼 卿 」 的 悲 涼 呼 喚 ， 到 回 憶 石 曼 卿 「 軒 昂 磊 落 ， 突 兀 崢 嶸 」 的 平 生 ， 老 師 的 聲 音 由 悽 惋 轉 為 激 昂 ， 「 軒 昂 磊 落 ， 突 兀 崢 嶸 」 八 字 ， 更 是 一 顆 一 顆 鋼 珠 般 有 力 地 吐 出 來 ， 可 不 久 又 在 「 風 淒 露 下 ， 走 燐 飛 螢 」 的 意 境 中 轉 為 哀 音 輕 顫 ， 聲 、 情 、 景 高 度 配 合 。 如 此 抑 揚 多 變 、 蕩 氣 迴 腸 的 吟 誦 ， 令 我 對 短 短 一 段 文 字 的 情 意 和 筆 法 的 波 瀾 有 一 定 的 體 會 。

披 文 入 情       以 聲 傳 情

朗 讀 作 品 ， 從 讀 得 生 硬 到 讀 得 流 暢 ， 最 後 把 文 章 誦 讀 得 像 是 我 自 己 寫 的 、 從 我 的 心 流 出 來 那 樣 真 切 自 然 ， 需 要 不 斷 練 習 ， 深 化 體 會 ； 而 老 師 對 所 教 的 文 學 作 品 有 所 「 入 」 （ 領 悟 ） ， 才 能 知 所 「 出 」 （ 聲 情 演 繹 ） ， 作 恰 當 的 範 讀 ， 並 指 導 學 生 披 文 入 情 ， 以 聲 傳 情 ， 誦 讀 出 作 品 的 情 意 。

去 年 在 一 個 培 訓 班 上 ， 和 數 十 小 學 老 師 談 文 學 教 學 ， 說 到 駱 賓 王 的 《 詠 鵝 》 ， 我 先 請 她 們 朗 讀 此 詩 。 可 能 是 聽 累 了 ， 老 師 都 誦 讀 得 語 輕 聲 沉 。 我 問 ： 這 首 詩 相 傳 是 駱 賓 王 7歲 時 寫 的 ， 小 孩 子 看 見 鵝 會 怎 樣 ？ 有 老 師 回 應 ： 很 興 奮 ， 也 有 老 師 說 ： 覺 得 鵝 的 樣 子 很 有 趣 。 這 樣 稍 作 討 論 ， 大 家 開 始 有 點 默 契 了 --這 首 詩 描 寫 鵝 的 情 態 ， 表 達 了 小 孩 子 觀 察 的 體 會 和 喜 悅 的 心 情 ， 因 此 朗 讀 的 時 候 ， 不 宜 念 得 語 輕 聲 沉 。 我 建 議 「 鵝 鵝 鵝 」 三 字 ， 要 念 得 有 生 氣 ， 字 與 字 之 間 略 作 停 頓 ， 其 餘 三 句 ， 用 輕 快 愉 悅 的 語 調 朗 讀 ， 並 且 拍 掌 配 合 。 於 是 ， 大 家 抖 擻 精 神 ， 邊 規 律 地 拍 掌 ， 邊 朗 聲 而 誦 ：

「 鵝 鵝 鵝 ，
曲 項 向 天 歌 。
白 毛 浮 綠 水 ，
紅 掌 撥 清 波 。 」

老 師 引 導 學 生 思 考 作 品 應 怎 樣 朗 讀 ， 在 需 要 的 時 候 給 予 朗 讀 提 示 ， 不 但 能 激 發 學 習 興 趣 ， 更 有 助 理 解 內 容 ， 體 會 情 意 。 中 小 學 中 國 語 文 新 課 程 ， 其 中 一 個 改 革 重 點 ， 是 在 語 文 科 中 加 強 文 學 教 學 ； 我 想 ， 加 強 文 學 教 學 的 同 時 ， 實 應 強 調 朗 讀 訓 練 。 鵝 鵝 鵝 ， 鵝 不 開 腔 練 習 怎 能 唱 出 動 聽 的 歌 ？

帶領孩子讀詩

兒 子 未 升 上 中 學 之 前 ， 偶 然 ， 我 會 送 他 和 女 兒 上 學 ， 走 一 段 15 分 鐘 的 路 。 路 上 ， 有 時 候 我 們 說 些 閑 話 ， 有 時 候 我 教 他 們 念 一 首 短 詩 。 兒 子 小 六 畢 業 前 ， 我 在 路 上 念 了 洪 楚 岳 的 小 詩 給 他 聽 ， 那 首 詩 的 題 目 是 《 致 Ｊ ── 別 離 》 。

有 如 在 海 邊 的 石 灘
晨 星 仍 掛
照 一 群 水 鳥
正 準 備 翔 往 大 海 各 處
覓 適 合 自 己 的 居 停
寂 寞 是 顆 顆 細 砂 在 鳥 翅
抖 也 抖 不 落

留 意 人 物 地 點 時 間 事 情

我 念 了 一 遍 ， 說 自 己 特 別 喜 歡 最 後 兩 句 ， 然 後 ， 我 請 兒 子 跟 著 我 朗 讀 。 我 當 然 希 望 他 能 把 詩 背 給 我 聽 。 他 斷 斷 續 續 地 背 誦 ， 慢 慢 由 一 個 句 子 變 成 一 個 詞 ， 最 後 停 了 下 來 。

「 爸 爸 給 你 一 點 提 示 。 」

提 示 很 簡 單 ： 我 說 「 地 點 」 ， 他 就 開 始 背 第 一 句 「 有 如 在 海 邊 的 石 灘 」 ﹔ 我 接 著 說 「 時 間 」 ， 他 背 第 二 句 「 晨 星 仍 掛 」 ﹔ 我 說 「 人 物 」 ， 他 接 上 第 三 句 「 照 一 群 水 鳥 」 ﹔ 我 說 「 事 情 」 ， 經 過 練 習 ， 他 能 背 誦 「 正 準 備 翔 往 大 海 各 處 　 　 覓 適 合 自 己 的 居 停 」 ﹔ 最 後 兩 句 較 易 記 憶 ， 我 只 簡 化 為 「 感 情 」 ， 他 就 依 提 示 背 出 來 了 。 這 樣 抓 住 記 憶 的 支 撐 點 ， 由 片 段 到 整 體 背 誦 ， 未 到 學 校 ， 兒 子 已 能 把 詩 完 整 地 背 出 來 。

某 天 在 家 ， 忽 然 記 起 教 過 兒 子 念 《 別 離 》 ， 就 和 他 重 讀 這 首 詩 。 我 問 ： 「 『 晨 星 仍 掛 』 ， 如 果 改 為 『 清 晨 時 分 』 ， 那 句 好 些 ？ 」 他 幾 乎 想 都 沒 想 ， 憑 直 覺 說 ： 「 當 然 是 『 晨 星 仍 掛 』 好 些 啦 ！ 」

「 為 甚 麼 ？ 」

「 『 晨 星 仍 掛 』 可 以 看 見 星 星 ， 景 象 特 別 些 ， 而 且 星 星 一 閃 一 閃 ， 好 像 和 我 們 說 話 。 」

我 稱 讚 了 他 幾 句 後 再 問 他 ： 「 『 掛 』 字 可 以 令 你 聯 想 到 哪 些 和 別 離 的 感 情 有 關 的 詞 ？ 」

「 掛 念 、 牽 掛 。 」

「 唔 ， 對 了 。 『 仍 』 字 呢 ， 『 晨 星 仍 掛 』 ， 意 味 晨 
星 想 不 想 隱 去 ？ 」

「 不 想 。 」

「 那 麼 ， 水 鳥 想 不 想 分 離 ？ 同 學 想 不 想 分 離 ？ 」

「 不 想 。 」

然 後 ， 我 對 兒 子 說 ： 「 除 了 結 尾 兩 句 ， 我 也 很 喜 歡 『 晨 星 仍 掛 』 這 4 個 字 。

這 4 個 字 有 豐 富 的 聯 想 空 間 ， 可 以 讓 我 們 想 到 很 多 和 別 離 相 關 的 感 情 。 文 學 作 品 ， 尤 其 是 詩 ， 一 個 字 也 能 釋 放 巨 大 的 能 量 ， 所 以 即 使 是 一 個 字 ， 閱 讀 的 時 候 也 不 能 忽 略 ， 要 不 斷 聯 想 。 」

多 朗 讀 自 然 會 背 誦

我 喜 歡 這 樣 引 導 兒 子 背 誦 、 玩 味 詩 歌 ， 我 也 鼓 勵 老 師 帶 領 孩 子 體 驗 讀 詩 的 過 程 。 教 統 局 課 程 發 展 處 中 文 組 出 版 了 《 積 累 與 感 興 ── 小 學 古 詩 文 誦 讀 材 料 選 編 》 ， 提 供 了 100 首 古 詩 、 50 篇 古 文 供 教 師 選 用 。

我 常 常 對 教 師 說 ， 這 些 材 料 不 可 能 全 部 精 教 ， 也 沒 有 必 要 這 樣 做 。 小 孩 子 的 記 憶 力 最 好 ， 讓 他 們 多 朗 讀 ， 由 朗 讀 而 背 誦 ， 十 分 自 然 。

「 填 鴨 式 」 教 育 是 不 好 ， 但 「 填 牛 式 」 是 好 的 ， 因 為 牛 會 「 反 芻 」 ﹔ 今 天 背 的 詩 文 不 明 白 不 要 緊 ， 多 朗 讀 、 背 誦 、 細 味 （ 反 芻 ） ， 隨 著 知 識 、 智 慧 、 生 活 經 驗 的 增 長 ， 有 一 天 ， 他 腦 中 的 「 智 慧 之 燈 」 一 閃 ， 就 能 體 會 、 欣 賞 ， 甚 至 活 用 那 些 詩 句 了 。
 
六位《啟思語文新天地》的作者輪流執筆，談談中文老師可如何帶領學生投入中國語文的世界，或為老師提供解決教學困難的方法，與老師並肩走過教學的難關。

鳴謝：《明報‧教得樂》
（「教你教中文」系列由啟思出版社策劃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