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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 學 問 外 ， 人 還 需 對 事 物 有 見 識 ，
有 見 解 。 有 些 人 讀 書 很 雜 ， 但 卻 不 能 歸 納 出 甚 麼 東
西 ， 腦 子 裏 只 是 一 些 零 零 碎 碎 的 、 博 雜 的 知 識 。 假 如 沒 有 辦 法 消
化 、 去 組 織 這 些 知 識 ， 那 它 們 只 是 沒 有 生 命 的 東 西 。 會
讀 書 的 人 要 懂 得 在 個 人 的 心 靈 思 想 之 中 把 讀 來 的 知 識 融 化 為 有 生
命 的 東 西 ， 使 個 人 的 生 命 得 以 充 實 成 長 。 但 是 由 於
每 個 人 的 天 賦 不 同 ， 有 的 人 的 歸 納 能 力 比 較 強 ， 有 的 則 比 較 弱 。
現 在 想 起 來 還 覺 得 很 奇 怪 ， 我 小 時 候 讀 《 論 語 》 ， 裏 面 的 道 理 一
點 也 不 懂 ， 讀 到 其 中 一 句 ： 「 朝 聞 道 ， 夕 死 可 矣 ！ 」 （ 《 論 語 •
里 仁 》 ） 如 果 早 上 聽 到 了 「 道 」 ， 就 是 晚 上 死 掉 也 可 以 的 意 思 ，
我 那 時 對 這 些 莫 名 其 妙 的 話 很 好 奇 ， 想 到 「 道 」 是 甚 麼 ， 為 甚 麼
聽 到 這 個 東 西 便 死 而 無 憾 也 可 以 ， 有 何 重 要 呢 ？ 孔 子 還 說 ： 「 三
十 而 立 ， 四 十 而 不 惑 ， 五 十 而 知 天 命 ， 六 十 而 耳 順 ， 七 十 而 從 心
所 欲 ， 不 踰 矩 。 」 （ 《 論 語 • 為 政 》 ） 當 時 我 也 是 不 明 白 這 句 話
的 意 思 ， 但 後 來 在 生 活 的 經 歷 中 ， 我 就 慢 慢 體 會 這 些 話 的 意 思 。
以 前 的 小 孩 子 要 背 古 書 ， 現 在 的 人 因 擔 心 小 孩 子 年 紀 還 小 ， 認 為
他 們 不 能 理 解 古 文 古 書 的 道 理 。 我 的 女 兒 是 在 台 灣 唸 小 學 ， 她 一
天 到 晚 背 的 是 哪 些 課 文 呢 ？ 原 來 是 ： 「 來 來 來 ， 來 上 學 ， 去 去 去
， 去 遊 戲 ， 見 了 老 師 問 聲 早 ， 見 了 同 學 問 聲 好 」 ， 每 天 就 是 背 這
些 ， 我 覺 得 這 些 對 她 將 來 長 大 了 沒 有 甚 麼 用 處 。 小 孩 子 的 記 憶 力
最 好 ， 但 是 我 們 卻 要 他 們 浪 費 去 背 這 些 沒 用 的 東 西 ， 這 是 真 正 的
浪 費 。 假 如 他 們 可 背 些 有 意 義 的 東 西 ， 即 使 當 時 未 能 理 解 ， 也 未
必 在 生 活 上 用 得 上 ， 但 以 後 會 慢 慢 受 用 的 。 我 讀 初 中 二 年 級 時 發
生 盧 溝 橋 事 變 ， 跟 著 是 八 年 抗 戰 。 我 們 家 人 在 淪 陷 區 期 間 的 生 活
十 分 困 苦 ， 母 親 也 是 在 這 個 時 候 去 世 。 那 時 日 本 發 的 糧 食 ， 是 酸
酸 臭 臭 、 灰 灰 黑 黑 的 混 合 麵 。 可 能 是 我 讀 過 《 論 語 》 的 關 係 吧 ，
那 些 話 真 的 在 我 心 裏 產 生 了 作 用 ， 面 對 當 時 的 困 難 ， 我 是 相 當 能
夠 吃 苦 的 ， 我 吃 得 下 那 些 麵 ； 校 服 磨 破 了 ， 我 便 找 一 塊 顏 色 差 不
多 的 布 補 起 來 。 即 使 在 大 學 畢 業 當 了 老 師 ， 我 還 是 敢 於 穿 補 過 的
衣 服 去 教 書 。 孔 子 在 《 論 語 • 里 仁 》 篇 說 ： 「 士 志 於 道 ， 而 恥 惡
衣 惡 食 者 ， 未 足 與 議 也 」 ， 意 思 是 說 如 果 以 為 吃 得 不 好 、 穿 得 不
好 是 一 種 恥 辱 的 ， 這 樣 的 人 只 知 追 求 物 質 上 的 享 受 ， 根 本 沒 有 追
求 道 的 理 想 ； 孔 子 又 說 過 ： 「 衣 敝 縕 袍 ， 與 衣 狐 貉 者 立 ， 而 不 恥
者 ， 其 由 也 與 ！ 」 （ 《 論 語 • 子 罕 》 ） 他 的 學 生 子 路 穿 破 棉 袍 ，
跟 穿 狐 皮 皮 裘 的 人 站 在 一 起 ， 不 覺 得 有 甚 麼 恥 辱 ， 所 以 那 時 候 我
也 沒 有 因 自 己 穿 修 補 過 的 衣 服 而 感 到 恥 辱 ， 因 為 我 覺 得 我 的 價 值
不 在 我 的 衣 服 上 。 如 能 先 培 養 出 比
較 正 確 的 人 生 理 念 ， 那 麼 你 讀 甚 麼 都 可 以 ， 因 為 你 知 道 你 真 正 追
求 的 人 生 價 值 是 甚 麼 ， 你 不 會 被 不 正 當 的 東 西 所 影 響 所 改 變 。 所
以 我 認 為 人 天 生 可 能 不 一 樣 ， 但 是 他 從 小 讀 了 甚 麼 書 ， 受 甚 麼 教
育 ， 能 不 能 幫 他 建 立 一 個 較 正 確 的 人 生 觀 ， 卻 是 十 分 重 要 的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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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 讀 古 書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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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 們 應 如 何 閱 讀 古 書 呢 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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魯 迅 曾 說 「 最 好 不 要 讀 線 裝 書 」 （ 語 出 《 這 個 與 那 個 》 ，
收 入 《 華 蓋 集 》 ） ， 我 想 他 說 這 句 話 的 原 因 ， 是 那 時 候 中 國
的 舊 傳 統 是 腐 敗 的 象 徵 ， 其 實 ， 四 書 五 經 跟 現 在 生 活 有 距 離
， 有 些 思 想 已 經 不 合 時 宜 ， 不 完 全 正 確 ， 但 我 們 應 培 養 分 辨
的 能 力 ， 不 能 把 傳 統 一 刀 抹 殺 。 魯 迅 看 到 傳 統 有 缺 點 的 地 方
， 所 以 勸 人 不 要 讀 線 裝 書 ， 可 是 ， 我 看 到 的 魯 迅 的 日 記 ， 他
每 年 都 記 下 一 堆 他 在 那 年 看 了 甚 麼 書 ， 買 了 甚 麼 書 的 紀 錄 ，
當 中 有 很 多 是 線 裝 書 呢 。 還 有 魯 迅 的 好 朋 友 許 壽 裳 曾 經 請 魯
迅 給 他 的 兒 子 開 閱 讀 書 目 ， 魯 迅 建 議 的 都 是 線 裝 書 ， 可 見 古
書 對 打 好 個 人 的 學 問 根 基 是 十 分 重 要 的 。 對 於 一 些 不 合 時 宜
的 傳 統 思 想 ， 我 們 要 分 辨 其 是 非 ， 並 理 解 這 些 思 想 出 現 的 社
會 背 景 。 如 孔 子 說 ： 「 唯 女 子 與 小 人 為 難 養 也 ， 近 之 則 不 遜
， 遠 之 則 怨 」 （ 《 論 語 • 陽 貨 》 ） ， 現 在 的 婦 女 質 疑 為 甚 麼
女 子 總 是 要 跟 小 人 相 提 並 論 ， 原 來 古 時 的 女 子 主 要 是 依 賴 男
子 而 生 活 的 ， 女 子 沒 有 獨 立 生 活 的 能 力 ， 沒 有 獨 立 人 格 。 歷
代 后 妃 的 傳 記 裏 ， 後 宮 裏 充 滿 鬥 爭 ， 誰 得 到 皇 帝 的 寵 幸 ， 誰
生 了 兒 子 ， 誰 便 可 享 有 最 高 的 地 位 。 你 看 那 套 《 大 紅 燈 籠 高
高 掛 》 的 電 影 ， 說 當 時 有 錢 的 人 可 以 妻 妾 成 群 ， 女 性 卻 甚 麼
地 位 也 沒 有 ， 她 只 有 得 到 丈 夫 的 寵 愛 ， 才 可 得 到 一 切 。 於 是
， 在 這 種 鬥 爭 的 情 形 下 ， 女 子 被 視 為 是 難 養 的 。 雖 然 時 代 已
經 不 同 ， 古 今 社 會 的 情 況 也 不 再 一 樣 ， 但 有 一 些 道 理 ， 還 是
有 它 的 價 值 和 用 處 ， 我 們 要 有 分 辨 的 能 力 。 不
管 是 讀 現 代 還 是 古 代 的 書 ， 都 要 有 辨 別 是 非 的 能 力 。 |
後 記
訪 問 當 天 ， 葉 教 授 仍 抱 恙 在 身 。 我 們 在 大 學 教 職 員 宿 舍 進 行 訪 問
， 窗 外 的 夕 陽 由 金 黃 漸 轉 為 暗 淡 ， 最 後 需 亮 著 室 內 的 照 明 燈 。 完
成 訪 問 後 ， 教 授 跟 我 們 在 升 降 機 前 握 手 道 別 ， 然 後 轉 身 進 入 升 降
機 裏 。 看 著 教 授 的 背 影 ， 我 們 知 道 她 又 要 趕 著 到 下 一 站 去 講 學 ，
這 種 對 學 問 的 熱 愛 、 對 教 育 的 熱 誠 態 度 ， 實 在 值 得 我 們 敬 佩 。 我
們 衷 心 祝 願 教 授 身 體 健 康 。 
（ 部 分 訪 問 片 段 可 到 「 啟 思 中 國 語 文 網 」 （ www.keyschinese.com.hk）
的 《 啟 思 愛 閱 讀 報 》 2003 年 第 二 期 網 上 版 瀏 覽 。 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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